走近日本棋手小林光一:大器晚成的棋手人生

农心杯传奇对抗赛上,小林光一同依田纪基代表日本出战,能够被称得上“元老”的棋手小林光一到底有怎样精彩的人生呢?其实在他的身上也有更多值得探索的话题点,从14岁进入职业初段、到后来与师父女儿的姐弟恋等,小林光一在棋盘外也同样拥有精彩的人生,从他的自传中我们也可以窥知一二。

节选自小林光一《我的履历书》

我在14岁那年成为了职业棋手,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,当然这也多亏了加藤正夫,石田芳夫等前辈,以及虽然比我小但是比我早进入木谷道场的赵治勋等,这一些木谷门下的强手们的帮助下,让我成为了职业棋手。

不过自己在成为职业棋手之后,很长时间里都没能成为顶尖棋手。虽然自己学棋的态度很认真,但是过于乐观的性格招来了很多麻烦。虽然在24岁那年夺得了天元头衔,这是我的第一个头衔,不过在其他赛事总是“差一口气”,和赵治勋之间的差距渐渐拉大之后,自己也就此进入了很长的蛰伏期。

1984年,我从加藤正夫十段手中拿到头衔之后,开始进入了正轨。现在回想起来,正是因为有了那段艰难时期,让我一步步积累实力,最终收获了应有的结果。当然这也多亏了当时作为女子顶尖棋手,但是还是把我的事业放在第一位的妻子——礼子。

之后10年,我成为了头衔战的常客,不知不觉冠军数就成为史上第3多的60个,在需要连续5期或者累计10期才能拿到的“名誉”头衔上,我还拿到了棋圣、名人和碁圣这三个头衔的名誉头衔。

赵治勋名誉名人和井山裕太棋圣等棋手,大多都在20岁前后开始崭露头角,但是我的话,过了30岁才有所成绩。不过我没有拿过本因坊和王座头衔,说自己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,但是对我这种晚成的棋手来说,这样的成绩还是可以接受的吧。

盼着和高手过招的日子

我的父亲是很喜欢交往的人,偶尔在休息天把朋友或者住在附近的人叫到我家来下围棋。我在小学1、2年级的时候,看着他们下棋的样子,自己也开始好奇了起来。围棋的规则虽然很简单,但是要体会到围棋的有趣程度,却需要花很长时间,当然我看着他们下棋的样子,自然而然地记住了围棋规则,然后也渐渐地体会到了围棋的有趣之处。

在过节的时候,家里回来很多亲戚,在亲戚当中有业余4段和业余1段的人,然后他们下了很多盘棋。其中水平较强的叔叔叫村冈亮,记得有次周末,还特意坐了公交车,从比较远的地方特意赶到了我们家。

而我也从那段时间知道了围棋会所的存在,在小学3年级那年秋天,因为我实在是太想下棋,所以我就拉着奶奶一起到了围棋会所。在旭川市内的一家只有10多个棋盘的小型围棋会所里,那时候给我判定的是5级。不知不觉间我就和父亲一个水平了。

然后我就在这个会所学了半年围棋,然后村冈先生就带我到了旭川围棋会馆,到了一个更大的围棋会所。在那边我第一次被判定为业余初段。虽然自己的水平有所提高,但是9岁几个月才到业余初段,对一个之后成为职业棋手的人来说,绝对不算早。

很快,我就开始对这么多业余5、6段强豪的围棋会所吸引进去了。如果不用上学的话,自己或许就天天在那边下棋了,而我抱着这样的心情,焦急地等待着每周日的到来。

我都会在围棋会所刚开门的中午到那边,然后下到晚上7点的样子。一天至少也要下10盘棋。当然了那时候我肯定是年龄最小的一个,其他都是大爷大叔们。这里面有医生,有从事证券行业的,还有老师以及做生意小憩一下的人,正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人过来,所以能听到各种各样的话,非常开心。当然对一个小学生来说,难免有些早熟了些,不过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了解社会的平台。

其中一位叫山冈一晓。毕业于北海道大学,担任一个工业高中的老师,围棋水平在当年旭川市的业余围棋界可以进入前五的水平。我和他下过很多次,然后他教人下棋水平也很高。据说过了几天,山冈先生说:“小林光一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”的评价。顺带说一句现役顶尖棋手山下敬吾九段还在旭川市时,山冈老师就是他的老师。

早势胜美五段是地方棋士,他负责旭川市的围棋行业,而他也是旭川围棋会馆经营者。虽然和他的对局局数并不多,但是早势老师送给我的《雁金准一打棋选集》,我万分珍惜地将这本书上的谱多次重现出来,从中学习内容。

因为当年还没有这么多围棋的出版物,信息也非常匮乏。最多就定期地看看日本棋院的月刊《围棋俱乐部》。然后在北海道新闻里刊登的围棋版块,真的很想把它吃下去一样看得很认真。看着当年活跃在一线的棋手们的照片,自己也联想着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物。

我在读小学的时候,每年都担任班长。虽然在家里不听爸妈的话,但是在学校里却是一个“好孩子”。我对外人都很友好,然后成绩也还不错。

其中最喜欢是算数。我就读的小学正和小学校还被人誉为“纸浆小学校”,在那个学校很多都是在国策纸浆工业上班的孩子们。在那里有些从东京来上班的家庭,学习能力出类拔萃地高,所以这个学校在农村里还算是不错的学校,不过和他们比,我的算数成绩还是不错的。

围棋也是计算的游戏,所以我喜欢算数也并不奇怪,不过我当时还意识到,光在学校里的内容是远远不够的。或许对学有余力的我来说,围棋是很好的释放能量的地方。

向师父女儿求婚被反对

我的老师木谷实老师的父亲,也因为有很多孩子而出名。除了二女儿夭折,其他3男4女都顺利长大。并且大家都非常优秀,活跃于各个领域。3个儿子都是东京大学毕业,四女儿虽然毕业于庆应大学,但是却说:“就我一个人进了学费很高的私立大学,觉得很没面子”。

三女儿礼子是7个孩子中的老四。7个孩子里面就她一个人和她父亲一样走上了围棋的道路,所以在木谷一家是特别的存在。当然礼子也是木谷的门下生,但是生于1939年,比道场老大哥大竹英雄老师还要稍微年长一些,所以对我来说,礼子可以说是“另一个世界”的人。

我在1965年成为弟子,而礼子在当年已经是女子顶尖棋手,从1966年开始拿下了女流选手权战(现在的女流本因坊)的三连霸。还是NHK人气节目“联想游戏”的半常驻嘉宾,非常忙碌。有时候虽然会来到道场,参加梶原武雄老师的学习会,但是通常情况下,我们俩几乎没有一起学棋的机会。

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,是怎么开始相互在意起来的呢?这个故事是在礼子离世之前,稍微跟我透露了一些。

有一天正好学到很晚,在道场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俩人,然后就围绕棋手这个职业开始聊了起来。“围棋的本质不就是调和吗?然后我们通过围棋,让世界变得更加和平,这不是我们棋手的使命吗?”。我们聊得很投机的事情,至今还记忆犹新。从那天之后,每当我坐在道场的棋盘面前学棋时,礼子都会给我倒茶。但是避免暴露这种关系,她还给其他所有人倒茶……

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1年,然后我做出了一个决断,那就是决定向礼子提出结婚。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18岁男子,一心为了能找到和我一同漫步围棋道路的人,决定自己先迈出了这一步。而我也确信,这样的想法并非我的一厢情愿。

因为孝顺父母,不想遮遮掩掩的礼子,很快地就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自己的母亲——美春夫人。当然我那天不在现场,但是正好他们最小的孩子——木谷正道在现场,后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我。

礼子刚开始说“我找到了想要结婚的人了”的时候,美春夫人非常高兴。因为美春夫人一直担心着,已经30多岁,并且接连拒绝相亲的礼子的终身大事。

母亲问她“对方是谁”的时候,礼子始终不肯开口。美春夫人追问“是弟子中的一个?”的时候,礼子立马点点头,但是美春夫人接连说出了各种名字,礼子只是一个劲地摇头,直到最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。美春夫人说了一句“竟然是小光?”之后,迟迟说不出话来。

或许13岁的年龄差也是一个原因。当美春夫人知道礼子想要结婚的人是我之后,被美春夫人说了很多严厉的话。“那个爆炸般的发火,这种愤恨的心情能体会到,她是想让我对你死心”。这是礼子在挨批不久后,给我写的信中的这么描述的。

包括不住在道场内的弟子在内,美春夫人见证了50多个弟子长大,而她在自己的著作中也写道:“比起自己的孩子,我更优先照顾住在我家里的,来自其他家庭的弟子们”。礼子的结婚,是不想影响我的正常学棋,这也是美春夫人的真实想法吧。

过了几天,美春夫人悄悄地把我叫了过去。果然对我们的婚事坚决反对。一同被谈话的礼子也只好一个劲地哭。美春夫人的一句“你还是在学棋阶段啊”,狠狠地扎痛了我的心。但是我在当场还是说了一句:

“母亲大人,我们会结婚的”。

面对我有可能会被逐出师门的结婚意愿,美春夫人给我留下了一句“你至少给我等到20岁再说吧”。但是美春夫人无论怎么说我,我都只回答“我想让礼子幸福”这一句话。当然对美春夫人来说,不仅是因为木谷老师在住院,所以没法和他讨论这件事,另一方面也想给我一点冷静的时间,期待我在这段时间里能改变想法。

但是,我们俩的想法一点也没有变化。恼羞成怒的美春夫人在1973年5月,将我的父亲从旭川市叫到了东京。我们四个人,为了放弃这段婚事而反复说教。从父母的角度来说,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是任性地长大的,所以即便结婚也很难顺利地走下去,这样的话反复跟我们说了很多次。虽然最终他们的努力都没有成效,但是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,我们的“姐弟恋”实现起来其实非常困难。

在说出结婚的意愿,到最终我们结婚,在此期间我们留下了很多信。因为父亲的说教自己也没有听进去,再加上自己也不太好意思住在道场,于是就搬到了东京·阿佐ケ谷,而那时候收到的信件,有很多都是没有贴邮票的。其实很多是礼子到我的公寓后,自己将信件投到我的信箱当中的。

虽然我们之间还有过“请你把我之前写的信都还给我”的时候。但是被逼到这个程度的时候,本来就很纤瘦的礼子就显得更加憔悴。另一方面,礼子曾说过“我觉得自己的另一半,哪怕到了地球的另一面都找不到”,如果我断了这个婚事,那么礼子这辈子都只好单身了。

说实话,其实说出结婚意愿的自己才是最不淡定的。我还考虑过“我这么一个毫无成就的人,和老师的女儿结婚真的可以吗?”、或者是“如果一切都不顺利,一句对不起是解决不了的”等事情。我也总算是明白了这件事真的是一件大事。

但是,我们俩决定结婚的事情,从没动摇过。

1973年7月,木谷老师第三次脑出血发作。然后在平塚市的医院里过着疗养生活。就在那个时候,已经想好了要结婚的礼子和木谷老师报告婚事的时候,据说木谷老师小声地说了一句“我推荐你们去T会馆办婚礼”。

具体说出了办婚礼的场地,并让我们赶紧去办婚礼。此前因为经常生病,不知道老师是否想过我们俩的婚事,但是这样的举动让我们的视野一下开阔了起来。不经意间,大儿子木谷健一等人也站在了赞成婚事的一边,百般周折之下最终美春夫人也同意了我们的婚事。

主持人是落语家三游亭円乐(5代目)。召集了230个客人的婚宴,就连木谷老师一生的对手——吴清源老师在内的围棋界大咖悉数到场,金融界也请来了三菱银行的会长田实涉。而酒店方的沟通以及酒席座位都由礼子来协商,而我其实什么都没干。

令我高兴的是,住在医院的木谷老师也前来婚礼现场。准确来说,木谷老师没有参加结婚仪式,但是坐在轮椅上迎接客人们,并和客人们一一握手的场面,让我印象深刻。

现在想想,虽说那时自己很年轻,但是连我自己都觉得,那时候的决定真的很大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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